第十章 老太爺們來瞧瞧
大人,得加錢 by 傲骨鐵心
2023-10-15 17:06
賈六為何急,因為這個問題能決定壹個人的命運,這個人就是和珅。
通過二姐夫高德祿對和珅人生簡歷的粗略描述,以及這家夥剛剛娶了英廉孫女沒多久,賈六得出壹個結論,那就是這會和珅距離成為和中堂還差臨門壹腳,或者說和中堂正處於人生即將起飛的前夜。
知道這個,賈六要怎麽做?
這要不是在乾隆朝,而是擱九八年在杭州碰上壹個骨骼清奇的小夥子,又會怎麽做?
當然是斬雞頭燒黃紙了,朋友壹生壹起走,或者扶壹把、撐壹把、送壹把,借君隆運扶搖九重天。
當然,跟和珅拜把子肯定是不可能的,人家畢竟滿洲旗人,他賈六卻是個馬上要出旗的漢軍旗人。
身份註定兩者不可能有緊密的交往。
但是,賈六可以送和珅壹份天大人情,讓這位和侍衛從此走向人生巔峰。
什麽人情?
就是剛剛問大姐夫的這個問題。
臨門壹腳需要的不僅是腳,還有那顆皮球。
乾隆原話說的是什麽,賈六還真不記得,但依稀記得這個問題跟禽獸、玉啊盒子什麽有關,然後涉及到什麽保管人責任。
和珅就是因為答對了乾隆這個問題,才從不起眼的小人物飛黃騰達,成為乾隆中晚期朝堂龐然大物的存在。
現在,賈六就要將這個問題摸透弄清,然後在明日與和珅見面的過程中不經意流露出來。
如此壹來,原本和珅憑自己本事的發跡就會變成賈六提點的功勞,而和珅發跡後的升官速度又實在是快得讓人目瞪口呆,二十來歲就成為朝堂大員,並將這份權勢與富貴壹直持續到乾隆見上帝。
換句話說,他賈六同誌想要在接下來的乾隆時期做官,做大官,無論他怎麽折騰恐怕都達不到和珅的高度。
沒法子,誰讓人家是真滿洲呢。
除非賈六翅膀硬了覺得自己可以和清廷扳扳手腕,要不然就得老老實實同和珅打好關系,使這位和中堂成為自己往上爬的助力,而不是阻力。
那麽,有什麽關系能比讓和珅飛黃騰達來得更切實際,更有回報價值呢!
和珅這人,有千般不是,有壹點卻是不錯的,那就是知恩圖報。
先前二姐夫高德祿說他爹高文舉不知怎麽就欣賞和珅,不要利息借了和珅三百兩銀子,當時賈六就想說這是妳高家祖墳冒青煙,十八輩子修來的福氣,也是高家幾代以來做的最正確的壹筆投資。
不管賈家出旗這件事能不能被阻止,賈六都是要往官場鉆營的。是旗人也好,不是旗人也好,就他賈家這現狀肯定沒法給賈六提供更好的“進步”條件,甚至連官場的門都進不去。
不能當官,他賈六能幹什麽?
到鄉下種地,進城挑大糞?
因此現在拉和珅壹把就是拉他賈六自己。反正就壹句話,不管以後什麽樣,先把和珅套住肯定沒錯。
這邊大姐夫第壹時間卻是沒聽明白小舅子說什麽。
“就是,哎……反正就是聖人說的話……”
賈六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乾隆說的原話是什麽。這不能怪他,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,他都沒讀過四書五經,所以到哪去回憶跟禽獸有關的聖人言。
“嗯?”
見小舅子腦門汗都要急下來了,王誌安也著實有些驚訝,他可是頭壹次見小舅子這麽認真的向人討教的。
當下也認了真,既是聖人說過的話那他肯定學過,便細細琢磨小舅子所言的禽獸毀壞東西,誰的責任究竟出自哪裏。
似是想到什麽,卻是不敢肯定,便遲疑道:“六子,莫非妳說的是虎兕出於柙,龜玉毀於櫝中?”
“哎,對!”
賈六就差抱著大姐夫啃上壹通:沒錯,絕對沒錯,乾隆說的就是這句話!
欣喜過後,臉上仍是壹付虛心討教的樣子:“姐夫,聖人說這話究竟什麽意思?”
“這個啊,”
涉及到大姐夫的“專業”領域,那自是頭頭是道了。
“這話話出自《論語·季氏篇》,意思是聖人將季氏比作虎兕,把顓臾比作龜玉。然後聖人認為季氏攻伐顓臾,就好比虎兕從籠子裏跑出來傷人;如果顓臾在魯國境內被季氏攻滅,就好比龜玉在匣子裏被毀壞。”
虎,自是老虎;兕,便是犀牛;柙,關野獸的木籠;櫝,乃指匣子。
至於顓臾,則是古國名。
季氏,魯國也。
說完,王誌安悠悠壹晃腦門,道:“聖人此言便是說季氏貪暴,其伐顓臾純屬無道。”
“噢,噢,噢。”
賈六壹連三個“噢”,心裏卻想大姐夫這答案跟我要的怎麽不壹樣啊,那啥責任咧?
正疑惑莫不是搞劈岔了,就聽大姐夫又是輕咳壹聲,摸了摸下巴有幾個月沒剪的胡須,繼續說道:“剛才所言乃其壹,其二聖人意作為季氏家臣的弟子冉有、季路二人,好比壹個是虎兕的看管之人,壹個是龜玉的看管之人。那麽季氏將伐顓臾,使龜玉毀於櫝中,自是輔佐季氏的冉有、季路二人未盡到看管責任。朱文公批註曰:此典守者不能辭其責耳!”
朱文公便是南宋理學大家朱熹。
聽了王誌安這番解釋,賈六由衷說了句:“大姐夫這學問那幫考官是瞎了眼的不錄妳啊!”
聽小舅子說這話,王誌安微微搖頭,臉上也是有千裏馬難遇伯樂的落寞。爾後“咦”了壹聲,很是奇怪的打量了小舅子壹眼,問道:“好端端的,妳問這個做什麽?”
“噢,沒什麽……”
賈六解釋說自己這幾天壹直在讀書,但書中的聖人道理太過晦澀難懂叫他看得實在是頭大,又不好意思去打擾姐夫苦學,這不今天剛好姐夫過來就順便討教。
“讀書好啊,妳要是早點讀書,早點靜下心來,何至於這麽大個人還要爹天天為妳操心呢。”
雖然心裏奇怪這不學好的小舅子怎麽就改了性子,但讀書總是好事,王誌安當然要勉勵贊賞幾句。
正準備將自己的讀書心得同小舅子好生分享壹二,屋內傳來妻子賈蘭的聲音:“飯好了,過來吃飯吧。”
“哎!”
賈六哪裏真願意聽書呆子大姐夫在這掉書包,趕緊把人拉進去吃飯。
因賈家出旗的事有望挽回,賈大全壹高興就要喝酒。他壹喝酒,兩個女婿就得跟著倒黴。
賈六賊精,早早把碗中的米飯扒完就找了借口開溜,免得賈大全喝多了又抓著他數落。
出去後跑到廚房,壹把拉起正蹲著吃飯的楊植,道:“栓柱,跟我去找東西。”
“找什麽啊,少爺?我這吃飯呢……”
楊植放下沒吃完的半碗飯,有些不大情願的跟著少爺去了那間幾年來只去過幾回的書房。
剛把油燈點起,就聽少爺催了:“栓柱,把那本《論語》給我找出來,噢,對,是季氏篇。”
“少爺妳要讀書麽?”
白日裏那本《三堂會審伽利略》已經讓楊植夠吃驚的了,這會還要讀《論語》,要不是少爺活蹦亂跳的在眼前站著,栓柱還以為活見鬼了呢。
沒法子,只能找。
壹通翻箱倒櫃,總算是書架角落找到蒙了不少灰的《論語》啥季氏篇來。
“怎麽少了壹半?”
望著只有上半本卻沒下半本的書,賈六有些傻眼:哪個王八蛋這麽缺德把書給撕了。
片刻後才想起下半本被他當擦屁股紙給撕了。
“妳去吃飯吧。”
把楊植哄出去後,賈六抱著這半本季氏篇坐在油燈下很是認真的看了起來。
沒辦法,就他這半吊子水平想跟和珅這個旗人中的大才子交流,屬實有些困難,所以必須得充充電才行。
半本就半本,總比沒有的好吧。
那個誰來著,不是半本《論語》治天下的麽。
不遠處廳裏賈大全果然“賴”上兩個女婿了,叫嚷著非要爺三壹人再來三碗。間歇夾著賈六那兩個姐姐的勸說聲以及不滿聲。
賈六這邊,兩耳不聞窗外事,壹心只把聖賢讀。
不是單純讀,而是生生的死記硬背,連朱熹的註解都背了,著實受了老大罪。
中途大姐賈娟過來想看看弟弟在幹什麽,待見弟弟竟然發憤讀書,先是發楞,繼而竟是眼眶泛紅,差點沒哭出來。
列祖列宗老太爺們吶,您們來瞧瞧,六子終是肯讀書了!
老賈家有指望了,有指望了……